陆蠡故居是一座古老的三合院,正屋和东西厢房各三间,如今杂草丛生,萧条破败。陈洪晨摄
陆蠡原名陆考原,学名陆圣泉,1908年出生于天台县平桥镇岩头下村,1935年进入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,与巴金结为契交。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,他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文学家、翻译家。
最后的审讯
“你爱国吗?”“爱国。”
“你赞成南京政府(指汪伪政权)吗?”“不赞成。”
“依你看,日本人能征服中国吗?”“绝对不能!”
这段对话发生在1942年7月。问者是日本宪兵,答者是陆蠡。
与陆蠡同牢房的难友听到了这段审讯。他出狱后,将陆蠡的大衣交还给陆家人。他回忆:“(1942年)7月21日,日本人把陆蠡押出牢房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”
1940年,陆蠡受巴金委托主管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。1942年4月,出版社发往西南的抗日书籍在金华被扣,日本宪兵队追踪到上海。
1942年4月13日,日军查封了出版社,没收了全部《文学丛刊》。当时陆蠡恰好不在,但为了营救被扣押的店员,追回被抢的图书,他不顾家人劝阻去巡捕房交涉,遭到关押,不久解至虹口日本宪兵拘留所,刑审数月。同年7月以后,陆蠡就杳无音信,仿佛从人间蒸发了。
当时,陆蠡的家人都抱有一线希望,认为他只是失踪。但年复一年,直至抗战胜利,陆蠡仍然音讯全无。他们终于相信,陆蠡永远不会回来了。为营救陆蠡而奔走的亲友们推断,陆蠡应该是与郁达夫一样,被日军秘密处决了,很难知道确切的时间和地点。
1983年4月,国家民政部批准陆蠡为革命烈士。相距1942年,过去了整整41个年头。而陆蠡遇害时,年仅34岁。
巴金在1946年所作《怀陆圣泉》一文中写道:“在我活着的四十几年中间,我认识了不少的人,好的和不好的,强的和弱的,能干的和低能的,真诚的和虚伪的,我可以举出许多许多。然而像圣泉这样有义气、无私心、为了朋友甚至可以交出自己的生命、重视他人的幸福甚于自己的人,我却见得不多。古圣贤所说‘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’,他可以当之无愧。”
划过文坛的流星
当代了解陆蠡生平的人,几乎都是从了解他的牺牲开始的。事实上,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,陆蠡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文学家、翻译家。
陆蠡原名陆考原,学名陆圣泉,1908年出生于天台县平桥镇岩头下村,在天台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,后赴杭州和上海读大学。1935年进入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,与巴金结为契交。此时的他,已通晓中、英、俄、日、法五国文字。
1936年至1940年,短短4年时间,他的散文集《海星》、《竹刀》、《囚绿记》和译著《葛莱齐亚》(拉马丁著)、《罗亭》(屠格涅夫著)和《烟》(屠格涅夫著)相继出版,在文学界引起轰动。
陆蠡早期的作品多写浙东山水之美和乡民的刚强坚韧,文章蕴藉深沉,风格独特。台湾学者余光中先生曾评价:“感性散文写得最好的恐怕就是陆蠡了。”台湾文学界更有评论称陆蠡为“绝代散文家”。
随着抗日战争爆发,陆蠡的心境发生了变化,对民族存亡的关心在作品中有越来越多的体现。
散文名篇《囚绿记》,以一棵常春藤作为祖国命运的象征,抒写中华民族不畏强暴的忠魂洁魄,寄托祖国复兴的热切期盼。《池影》开篇有一段独白:“我天天被愤怒所袭击,天天受新闻纸上消息的折磨:异族的侵凌,祖国蒙极大的羞辱,正义在强权下屈服,理性被残暴所替代……”正是这种亟待迸发的爱国情怀,为他之后的英勇就义埋下伏笔,也让陆蠡之死成为文坛一颗流星的陨落。
待修缮的故居
陆蠡故居位于天台县平桥镇下街村(行政村)岩头下村(自然村),是一座古老的三合院,正屋和东西厢房各三间。
“陆蠡就是在这座三合院里长大的。”陆树栋说。69岁的他曾是一名教师,与陆蠡同村、同宗又同辈,两人的母亲是好友。从2003年开始,陆树栋花了五年时间,收集整理陆蠡的生平资料,采访陆蠡的亲戚、朋友和邻居,多次到杭州登门拜访陆蠡的女儿陆莲英,在2008年(陆蠡诞辰100周年)参与主编了《缅怀陆蠡》一书,留下许多宝贵的资料。
近日,在陆树栋的陪同下,记者参观了陆蠡故居。
行近故居,只见天台县人民政府的“重点文物保护”石碑竖立门右。跨进台门,萧条破败的景象叫人吃惊。院子里,蒿草已与人同高,台阶被丛生的杂草淹没,木门板被腐蚀得面目全非,屋檐下蛛网尘封;东厢房曾遭火焚,其中一间片瓦无存,另一间梁柱门窗均已焦黑。
“陆蠡故居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,可以建设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,让本地人尤其是青少年来参观,了解陆蠡的事迹。”陆树栋叹了口气说,“可惜修缮工程困难重重,十年前就说修,至今未动工。”
下街村党支部书记陆阿潭告诉记者,陆蠡的父亲生前将东西厢房分赠给生活困难的村民,仅留正屋归陆蠡的女儿陆莲英所有,“房子产权分属几户不同的人家,是修缮工程早期面临的困难。目前,房主们基本已同意将产权低价转让给村里,但修缮需要一大笔资金,村里暂时拿不出。”
通往故居的路上,有一条写有“东望赤城”的路廊。“以前没有那么多便利的交通工具,经商、运输都要靠步行,十分辛苦。陆蠡的父亲出钱修了这条路廊,供过路的人休息、纳凉。”陆树栋说。
原本狭窄、低矮的路廊,经后人修缮变得宽敞、坚固。记者经过时,有几名儿童正在廊下玩耍。古老的建筑因川流不息的人群而充满活力,陆父的善举也在路廊两旁的人家广为传颂。
也许,在不久的将来,随着故居的修缮,陆蠡的故事将被更多人熟知。
(本文参考了《陆蠡传》、《陆蠡集》、《缅怀陆蠡》等文献和著作)